黑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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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色的雨刚落下的时候，安米巴格拉西并并没有放在心上。

两军相战已经焦灼多日，在乌鲁克送来足够多的物资后，恩奇都还是被放了回去。

芬巴巴是她的后手，芬巴巴虽然说“让我再考虑考虑”为答复，安米巴格拉西却很有把握。

芬巴巴并不自由。

安米巴格拉西幼时就知道，这位神兽是恩利尔的下手，她的灵魂被杉树林所困，但为了恩奇都，芬巴巴会不惜一切。

这样一来，她只需要拖延时间，等到芬巴巴挣脱束缚，成为她的帮手。

那场黑色的雨落下的时候，半天晴空半天漆黑。

这样的“阴阳雨”虽然罕见，却也并非不曾见过。

雨滴落下来，滴到粮草上晕开，“滋滋”地给粮草烧出了个洞；滴到兵器上虽还不曾腐蚀金银，却在剑上凝固沉淀。

安米巴格拉西撑着伞，盯着帐篷外连绵不觉的雨。

她这几天来已经换了第五把伞了，有的士兵不小心眼睛里滴进了这样的雨，被巫医叫来，说可能这只眼睛就要瞎了。

皮肤上直接接触到雨的地方就会蜕皮，伤口发炎，士兵们一个个地倒下，高烧不退。

熬不过去，就真的死了。

以魔力附着在伞具上，再大量分发，这才没有让情况进一步恶化。

一开始只是半边的雨，终于笼罩了整个天空。

基什如此，乌鲁克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。

刚开始的时候，雨还有点“雨”的样子，现在看来，倒像是泥。

漆黑的泥，从天而降。

带着腐蚀性的雨，在石板上的记载，也是有的。

说是曾经有个国家有位王，为了打造武器而下令全城皆要打铁，炉火整整三个月不曾熄火，百姓苦不堪言，神明便天降大雨，雨水直接侵蚀了王的宫殿，以示惩戒。

雨几天下来，不曾停歇。

糟糕的不仅仅是生病的人和物品的损坏，而是河流。

乌鲁克和基什已经停战，两边都已经派去各国的大部分神官前往河流施行净化的魔术。

河流大多已经被污染了。

用魔术建造起的大坝虽然能暂时地阻挡，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的源头波斯湾还没有出事，可这样的方法，又能应付多久呢？

更糟糕的是，唯一能够制止这场雨的太阳神乌图，在当初被主神安努下令决不能掺杂进来。

安米巴格拉西发过王令回到王都，可战神扎巴巴的神庙……并没有得到女神的回复。

就连背靠女神宁孙的吉尔伽美什，都不曾得到神谕。

在整片美索不达米亚上，最为常见的神庙当然归伊斯塔尔的埃安娜神庙莫属。

女神伊南娜是主神安努的女儿，比起她的母亲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女神安图姆（antum）,伊南娜女神才是当之无愧的“天之女主人”。

在这种情况下，最会管闲事的也只有她。

安米巴格拉西送来了牛羊，送来了貌美的男子，送来了各式各样的宝石，终于在杉树林旁的那个神庙，见到了女神的再度降临。

“真是丰盛的供奉。”

伊斯塔尔只是挥了挥手，这些所有的礼物都在神庙里消失不见了，“这对你来说可不常见……安米巴格拉西，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？”

与仍然悠哉的女神不同，安米巴格拉西的气色很糟，眼里的血丝和倦容已经肉眼可见。

“你知道我想问什么，伊斯塔尔。”

“你想知道这场雨落下的原因？还是这场雨停止的办法？”

伊斯塔尔俯下身，她轻笑着抚摸着安米巴格拉西的脸颊，“在我面前义正言辞地说着‘我可是货真价实的人类’的你，应该知道再怎么样，我也是神明。”

“你是在祈祷神明的怜悯么，安米巴格拉西？”

……她知道这个主意是个笑话。

只是……

“在我所知的神明之中，还会对人类抱有慈悲之爱的，也只有你了。”

这位女神看不起人类，想要玩弄人类，却也爱着人类。

像是机能紊乱了一般，但伊斯塔尔确实有一部分想要保护人类。

善与恶，在这位女神身上并存。

……如果没有别的办法，安米巴格拉西也不会想到在伊斯塔尔身上碰运气。

“我从出生开始，就想要让我的故乡强大。”

“我的父亲，卢伽尔班达，是乌鲁克有史以来在位时间最久的王。他在位千年，风调雨顺，前半生他征战不休，后半生无人不讴歌他的伟大。”

“我的母亲，安莉娅，是隶属于你的神妓。她被认为是魔力最强的那个，在我十岁之前，她每次见我，都教导我要听从你和父王的旨意，要让乌鲁克强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