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。”杨则答道。
“所以你早就发现岑明暗中跟随，于是在茶中下了迷药，将我迷晕，趁夜潜出，暗中寻了岑明，杀了他。”
“是。”
杨淑凝眉：“此举过于莽撞，岑明想必是听从裴学之命，暗中跟随，甩掉便是，为何非要杀他？”
杨则垂眸，掩住眼底的厌恶：“他是北戎的细作。”
杨淑的眉凝得更深了，禁军乃天子近军，向来由各州郡选拔优秀人才送往皇城，其中勘验复杂精密，校尉一职品级虽低，但被细作任职，这意味着，大梁此时，宛若一个通透的马蜂窝，内忧外患。
杨淑的心思通透活络，过目不忘，禁军五年一换，彼时吏部呈上的籍册中恰巧有岑明的名字，籍贯正是青州的长广郡！
杨淑的眼神暗了暗，此事可大可小，往大了说可以是长广郡守乃至青州刺史皆有参与，往小了说便是岑明杀人灭迹冒名顶替，假若青州刺史也有参与......
“收拾东西，我们走。”
客栈内，杨淑提笔写下安排在魏颂军中的探子之命，将纸张折叠放入信封，一旁杨则整理好行囊，解了马车的栓绳，驶进了东阳城。
驿站在城西，杨淑避免被人发现，去车行换了两匹马，二人骑马去了驿站。
杨淑二人走进驿站时，两名驿卒正昏昏欲睡，杨淑敲了敲柜面，驿卒猛然惊醒，见二人气宇轩昂，条件反射般挂上一抹谄媚的笑，“二位大人，有何贵干？”
杨淑在怀中拿出信件，和那块裴氏令牌，对两名驿卒道：“河东裴氏家信，裴统领扬州老家的祖母突发恶疾，需快速送到裴统领手中。”
杨淑伸手，杨则十分默契的从行囊中拿出一粒珍珠放到她手心，杨淑将珍珠递给二位驿卒，“我等还有其他军务，不便抽身，还望二位行个方便，待我等走着一遭，小小报酬不成敬意，待二位送到，想必裴氏也会为二位准备一份大礼。”
杨淑态度恭敬，往日前来驿馆的兵爷无一不横眉冷对，颐指气使，乍一来这么一个面容姣好，说话又和气的小郎君，二人心里不由得一阵舒坦。
更何况重金厚赏，二人当场就答应了，杨淑道了谢，便离开了驿站。
许是年关将近，东阳城内人声鼎沸，万人空巷。
杨淑与杨则还了马，并行而立，在街上闲逛起来。
迎面走来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，木棒上插着满满的糖葫芦，泛着诱人的光泽，杨淑颇有闲情走上去，“拿两串。”
小贩满面笑容：“得嘞。”便从木棒下拿了两串递给杨淑，杨淑挥手示意杨则付钱。
杨则从自己的绣囊中拿出两枚铜钱，杨淑“啧”一声，从行囊中拿出一粒珍珠递给小贩。
小贩慌忙道：“不用这么多，两枚铜钱就够啦。”
杨淑嘿嘿一笑，硬是把珍珠塞给小贩，道：“这位仁兄，我们二位是魏兴郡逃难来的，长广岑氏的表亲，可前两年岑氏式微，举家搬迁，如今我们变卖了所有家产前来投奔，却找不到岑氏如今所在之地，东阳离长广距离甚近，不知仁兄是否知晓岑氏如今居于何地啊？”
小贩一听，便如倒豆子一般说了一起来：“二位贵客真是客气了，要说起岑氏，真是可惜，在长广一带，岑氏家主岑耀乃是鼎鼎有名的大善人，可不知是得罪了何人，满门被灭，连家中三岁的小儿都未留下活口。”
小贩叹了口气，将珍珠还给杨淑：“你二人即是逃难而来，想必也是捉襟见肘，这珍珠看似并非凡物，许是你们所有家财了吧。城东青州刺史家的柳大小姐正在施粥，你们或许可以见一见她，柳大小姐是东阳城中顶好的大善人，但凡有需要帮助的人，柳大小姐必会倾力相助。”
小贩摇着头走了。
杨淑望着手中的珍珠发呆，这算是她除了浓翠、杨则和家人之外接受到的为数不多纯粹的善意了，
杨则唤了她两声，没有反应，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胳膊，“惠娘？接下来去哪？”
杨淑回神，听到杨则的话，习惯性的在怀中摸索，竟真掏出一张宣纸，展开一看，赫然几个大字，为杨则添置衣裳。
杨则低低笑了声。
杨淑起身，爽朗地拍了下杨则的肩膀：“走，咱们去逛一逛这青州的衣裳铺子。”
杨则道：“惠娘莫急，此时裴统领想必已经知晓岑明已死，东阳城怕是留不得了。”
“无妨。”杨淑理了理衣衫，随意道，“我了解裴学，他在城外的林中发现尸体，便会猜想我早已离开，反而不会追查城内。”
杨淑抬脚便跨进了一间成衣铺子，杨则立在原地，久久不动，杨淑回头，发现他未动，便一路小跑到他身边，扯着他的衣袖步入店中。
-
东阳城外的枯木林中，裴学带着一队人马走进，伍长推搡着客栈掌柜，掌柜一边大喊着：“官爷饶命啊，真不是草民干的，草民哪敢杀人啊！求求官爷，可要明察秋毫啊！”
伍长听得烦了，一手捂住他得罪，恶狠狠地吓唬他：“上官面前还敢乱吼乱叫，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。”
掌柜吓得眯眯眼瞪得贼大，眼白一翻就要晕过去，伍长又俯到他耳旁，阴森道：“上官面前晕倒可是失仪的大罪！罪加一等，明天你和你的婆娘娃儿就在九泉之下相见了！”
掌柜晕也不是，叫也不是，瞬间安静下来，伍长满意的点头。
裴学正蹲下检查岑明的尸体，尸体完好无损，只有颈间一道嵌入皮肉的伤痕，是刀伤所致，裴学不知怎么想到了杨则腰间那把长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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